生死两相望情感散文
那天早晨父亲还喝了小半碗粥,我记得粥里还拌了几粒新鲜的黄瓜。在那个年月冬天很难见到黄瓜。喝完了粥父亲还催促我快去睡会,这几天父亲的病愈发重了,他咳得厉害,一连串的咳嗽声没有喘息的机会,每次听到父亲的咳嗽声我心缩得紧紧的。
我在昏睡中就听西屋传来喊叫声,母亲在大声喊我过去。等我跑过去的时候父亲的身体软绵地躺在妈妈怀里,他费力地跟我说:你要带好妹妹,爹会在天上保佑你们的。
那是1984年十一月二十一日,再过五天就是父亲四十四岁的生日。父亲去世时,眼睛睁得大大,我知道那是父亲不放心我们。我拉着父亲冰冷的手,撕心裂肺地哭着:“爹你别走啊,你走了留下俺们怎么活呀。”那时我真希望父亲能带着我们一起走,这个家没有了父亲可咋办呀!
乡亲们得知父亲去世的消息,他们陆续来到我家送父亲,他们都念着父亲往日的种种好,对父亲的离去表示惋惜。寒冬腊月天,村里的老老少少站满了我家的院子和门口,那天全村人几乎都来了,大家站在那里,一声不吭,空气仿佛都凝滞了,这就是我们老家人的性格,他们用这样的沉默表示出内心的'悲痛和惋惜,如果我的父亲在天之灵能够看到这一幕,他也会感到欣慰。
我清晰地记着那天很冷,天上飘着零星雪花,灰蒙蒙的空中乌突突的让人窒息。堂哥开着拖拉机送父亲去火葬场,一路上我的脑子一片空白,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。可是父亲冰凉的躯体就躺在我身边,他就要去另外一个世界了。
眼看就要排到父亲火化了,我抽泣着和树成哥哥商量,能不能再等一会,我想和父亲多呆一会,我的心中甚至幻想父亲也许只是昏睡过去了,也许一会他会突然醒过来。堂哥在寒冷的雪地里跺着脚搓着两只手,看我哭得泪人似的,他只好同意了。
整个院里只剩下我们了,堂哥跟我说要是再不火化人家就要下班了。我只好同意,来人把父亲抬走了,我突然感觉钻心的痛,从此以后我们将阴阳分隔。我仰头看着漆黑的天空,我仿佛看到爹爹正站在高高的云端上,要是真的有来世,要是真的有天堂,我一定早点去找父亲……
雪片飘飘洒洒地越下越大,天已经黑下来了。我坐在拖拉机的后车斗里抱着父亲的骨灰盒,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,带着浓重的咸味淌进嘴里流到心里。我想起了父亲跟我说过的话:“我会在天上看着你的……”我抬起头寻找父亲的影子,可是我眼前的天空黑沉沉,啥也看不清。
拖拉机在县城边上的一个大院里停了下来,堂哥叫我下车吃饭。一整天了我和堂哥还没吃东西,我告诉他:“你去吃吧,俺吃不下……”堂哥理解我此时的心情,他劝我下车进屋暖和一下。我摇了摇头,我想跟父亲单独在一起多呆一会。看到堂哥进屋了,我抱紧了父亲的骨灰盒抽泣起来,父亲已经离我远去了,以后还会有谁能像父亲那样疼爱我和妹妹呀?我的头在痛,剧烈的痛。
夜色中我孤独地坐在拖拉机上,任凭雪花落在身上越来越厚,冰冷的寒风吹透我的衣裳,刺痛我的皮肤,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。